【路二】终有尽头
*陛下独白
*看完剧本按耐不住情绪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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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应该是终结，Ludwig想，再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这场有医生陪同的散步实在太漫长，又太令人疲倦。他曾无数次走过同一条小径，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只是今天，他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走过熟悉的路，谈起那些从来没有消褪分毫的回忆，感觉就像是重新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他讲了那么多，别人见到的，别人不知道的。现在他抬眼望去，发现他一生的所有场景都沿着这条路铺陈开来，隐没入无边的夜色，藏匿于湖边朦胧的雾气。说得越多，它们却仿佛离他越发遥远了。
被囚禁在这群山深处，他拥有近乎奢侈的时间与记忆，它们是他仅剩的财产，是谁也夺不走的宝藏。有时，Ludwig回首审视他的人生，会突然联想到戏剧——那大概会是个悲剧，用再传统不过的结构安排。连他的位置都刚好适宜，一位贵族，一个国王！让他从高处跌落，将王冠掷入峡谷，多么悲惨，多么震撼。
陨落早已成为过去，命运甚至在国王陨落之前更早的某处就已经为他设定好了既定的轨迹。他设想那大概是某一次大臣们与医生的秘密集会，至于究竟是威逼利诱还是狼狈为奸，其实并没有多重要，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一场甚至都没有他出席的聚会上，他的人生就到达了该有的转折点，命运决定了未来，自此再无更改的可能。
所以他不允许Dürkheim拔剑反抗，或许这能推迟片刻结局的到来，然而会有什么区别？他一度对未来有无限的辉煌期许，但那张诊断书白纸黑字将所有希望，连同他的尊严与梦想判了死刑。他的眼前只剩下一条路，他看得太清楚，也明白自己只能走下去，却无心再以任何无辜的血液来装点它。
Ludwig放缓了脚步，路快要走到尽头，而医生早已被他甩在身后。Gudden终究是明白了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他不认为他们之间存在和解的必要，无论如何，这份坦诚都来得太晚。他理解对方，没有Gudden，也总有其他人扮演同样的角色，可他不会、也始终无法原谅那堪称致命一击的背叛。
他在湖边驻足，试图让目光穿过薄雾，一直望到对岸。当然了，那里有Sisi的马车，他可以逃离这个囚牢。他自然知道一个被叔父密谋篡位的国王应该做些什么，他应该去慕尼黑发表演讲，去接见拥戴自己的人民，向世界揭露恶毒的阴谋……
夜晚的湖水黑沉，如同深渊向世间张开了血盆大口，择人而噬。Ludwig忍不住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碰触冰凉的水面，搅出一层层死气沉沉的涟漪。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多澄澈的湖水也反射不出一丝光明，只剩下乌黑的一片。
这过程中，又该流多少血，牺牲多少生命？千百年来，一轮又一轮都是同样的游戏，他，整个巴伐利亚，为战争失去得还不够多吗？他的荣誉、他的梦想、他的誓言都绝不该沾上鲜血。
或许他能逃离巴伐利亚，隐姓埋名，丧家之犬般苟且偷生，可那毫无意义。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囚笼而已，至少在这里，还有他深爱的群山为伴。况且，他是国王，逃离国家的国王算什么？他的自由就在巴伐利亚，只在巴伐利亚。
就在这里结束吧，继续下去只是无谓的拖沓罢了。如果他的人生是一部戏剧，那么现在剧本也该写到谢幕才对。
他的人民会像古希腊时候的观众一样为他落泪吗？为一个失败的英雄？他不确定，但他希望他们会。这样，即使结尾是沉默无声的，但它至少不是毫无价值的。
羽毛扑腾的声音让沉浸于思绪的Ludwig惊讶而慌乱地抬起头，他看见几只飞鸟匆忙远去，而一片巨大的阴影却留在自己头顶上空盘旋，不肯离开。
但那不像是他和SIsi的风筝，更大，甚至有些可怕。它既不是雄鹰，看起来也不像黑色的海鸥。他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着那团阴影：它渐渐降低了高度，双翼掀起的狂风拍打在脸颊上，比湖水更寒冷刺骨，夹杂着令人窒息的阴郁气息。
在看清它面貌的同时，他就领悟了一切。
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他知道，它是死亡的信使，是他的终结，是他的未来。
到最后，他仍然是独自一人，没人，从来都没有人，能在命运面前保护他。
曾经的那个孩子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急切地站起身，执拗地朝着那只乌鸦伸出手，头脑因为突然的剧烈动作而昏沉不已。他顾不上了，若是这部关于路德维希二世的悲剧需要一个结局，那现在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他完成了他的试炼，他就要像Lohengrin一样，跟随白鸽的指引离开了！
在狂喜所带来的眩晕中，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也许是医生，也许是别的什么人。但是这无关紧要，他甚至没有任何转身的意思。
乌鸦落在他的肩上，让他向前踉跄了几步才重新站稳。
“那么你会保护我吗？”他侧过头，激动而崇敬地看着它，喃喃低语。
他的告死天使与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怜爱。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了它的回答：“不，你不再需要被保护了。我要引领你前往一个没有伤害和痛苦的世界。在那里，你将作为骑士，守护你的圣杯。”
“那么请您快带我离开，快一点。”Ludwig笑了，他在颤抖，他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嘴唇透着不祥的青紫，可是语气却如此地欢欣雀跃，“让我也飞起来吧！”
在这么一个瞬间，他的眼睛明亮得远远超越世间所有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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